2015年6月30日 星期二

父後七日

   一直不敢看《父後七日》,就是怕勾起當時的記憶。

   父親往生時,正值成功嶺當兵的日子,還記得不能攜帶手機至營區的日子,義務役的一年八個月已過去了大半,接到大哥的電話已是晚上九點以後的事了,之後便像是失焦的影片,沒有配音,只剩下一幕幕黑白的場景。
   九點後管制營區人員的進出,還記得是副營長的一通電話,讓大門的憲兵放了人。渾渾噩噩地出了營區,夜間十點多的成功嶺,一時之間還招不到計程車,而到台中火車站後,南下至高雄,已是半夜了,根本就沒有車回台東。
   等待黎明回家的時分,當時還流行的網咖燈火通明,坐在電腦前的魔獸爭霸,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玩些什麼,更不用說這還是第一次進網咖。
    最早班的火車回到了家,最後到齊的我,按吩咐跪著哭了數聲,爬進了客廰,行軍床前架起了父親,已換好了壽衣,瓜皮帽下的容顏,雙眼兀自微開著,家人說是等待著最後一個親人的到來,我。

   之後書中敘述的經歷大抵相似……只是當下彷彿「凍結」了悲傷的情緒,創傷症候群地壓抑著自己的思緒,不願、不敢、不想去面對這樣的場景,行屍走肉地跟著完成一系列喪葬的過程,然後銷假回營。
   一連的喪假並不符合軍中的規定,於是回營之後,還得面對人事的懲處,話雖如此,但也沒真正的簽呈,只是書面通知由營中自行處理。
   回想的事後,一直不願意去談當時的心情,故意當成黑色幽默以掩飾當下的悲傷,只能夠暗地裡鼻酸落淚,但是與父親的感情真如此深刻動人,其實不然。就是傳統的父親,傳統的兒子,不會談天,不會聊心事,也不會睡前說故事,但這個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父親。
   晚餐時喜歡喝個三兩杯高梁,醉了以後喜歡高談闊論,甚至唱歌划拳;偶爾酒後騎車,跌到水溝時,還得出動大家沿路尋人;或者醉了以後,說什麼也不肯自己回家,硬是要我們接送,然後誇耀自己的小孩很乖很聰明;但平常的父親,卻是沉默寡言的,唯一一次的清醒時的落淚,是因為一次意外事故,父親將砍下的竹子,順手往後一擺,竹尖就剛好插在我右腳腳踝上,於是緊急送醫(鄉下的小診所),縫合了三四針。之後的我不良於行,躺在床上,看著父親自責的落淚,但卻想不起來父親當時說了些什麼,還好右腳腳踝如今只剩下疤痕,行走功能一切正常。

    01693,腦海裡浮現的字號,清明時節,父後十四年,如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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